在怀旧情怀的驱使下，我重新打开了Steam游戏库中尘封已久的《永恒之柱》（Pillars of Eternity）。这次重启之旅，不仅需要勇气，更是对古早经典CRPG的一次深情回望。
黑曜石工作室，这个名字在游戏史上如雷贯耳，却也以复杂深奥的故事和挑战性极高的机制闻名。他们的巅峰之作《异域镇魂曲》因过于复古的操作手感，即便是资深玩家，也更多是将其视为一部小说来阅读，而非真正通关。加之汉化质量参差不齐，语言障碍又添一层挑战。
相比之下，《永恒之柱》首部曲，发行于2015年，虽同样承载着黑曜石独特的DnD魔改规则和原创世界观，但得益于较为完善的汉化（尽管后续更新可能导致部分汉化失效），对早年半即时制RPG有所涉猎且外语基础尚可的玩家而言，其上手难度要友好许多。
然而，《永恒之柱》绝非一场轻松愉快的冒险。游戏中的队友，或口无遮拦，或古怪偏执，对玩家也鲜有礼貌。这些冒犯并非角色魅力的点缀，而是他们性格中真实而棘手的部分。黑曜石以细腻的笔触，将这些令人不适的角色和不甚友善的关系刻画得深刻动人，展现出一个破碎世界中人物与世界观的高度自洽。
在《永恒之柱》中，玩家会遇到一些难以沟通的队友，他们各自背负着沉重的过往，与主角一同踏上旅程，却不是为了简单的拯救世界或改造世界。游戏的核心，在于接受与面对既有的失败与徒劳，寻求内心的平静。每个队友的个人故事，包括主角的初衷，最终都似乎一无所获，小悲剧与失落不断交织，构成整个旅途的底色。
游戏中的内心斗争，比与强大敌人的战斗更为痛苦与无助。但正是这些经历相似的队友，让玩家感受到不再孤独。他们的陪伴与支持，让主角有勇气在故事尾声向大魔王宣告：凡人的人生并非一连串的悲剧，我们有能力找到抵抗的方式，无需神明蛮横的干涉。
即便《永恒之柱》已发售十年，其深度与主题仍具有重玩的价值。游戏强迫玩家思考如何接受破碎的世界，如何忍受无法改变的生活，通过不受欢迎的队友、不完美的支线和模糊的主线结局，不断揭示这些深刻的问题。
这种风格在《永恒之柱》的DLC《The White March》中得以延续。主角在经历种种后，甚至能对抗神明的意志，坚守自己的主体性。队友们，根据玩家与他们对话的态度，或许能找到内心的平静，或许不能。但无论如何，这趟特殊的旅程，让玩家与队友之间建立了深厚的联系。
最震撼人心的时刻，莫过于DLC的结尾。一个必死的任务，如果玩家完成了队友的个人线，即便是最令人厌恶的角色，也会欣然接受指派，慷慨赴死，留下令人动容的遗言。他们认可了玩家，认可了这趟旅程的意义，超越了彼此间的龃龉与矛盾。
黑曜石通过《永恒之柱》展现出的，是一种超越阵营立场的共情，以及精神焦虑与困苦的价值。即便只是虚构的剧情，也让人感受到莫大的安慰。然而，令人悲哀的是，在当下这个充满冲突与撕裂的时代，无论是业界还是玩家，或许都难以再接受这样一部充满冒犯却技巧高超、主题真诚的作品。黑曜石自己也难以复刻当年的辉煌，这是另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。
